溫柔忍耐

面對不順服的學生，這是頭一次我感到自己很溫柔。

不到十分鐘便到我們拍照班相了，大家心情十分興奮。在班房檢查同學的校服儀容時，有同學問需要在校褸內加穿毛衣嗎？我想了想，穿了毛衣看起來會扎實一點，尤其我班那些瘦猛猛的男同學，在校褸內加了毛衣一定很健碩，我是從美的角度出發，於是就這樣決定了。

大部分男女同學都乖乖地穿上了，只有少部分同學在鼓譟，我沒有理會他們，只埋頭為領帶打得不結實的同學整理衣領。快要離開課室時，有五位男同學沒有理會我的指示，於是我逐一上前柔聲地叫他們趕快穿上，緯仔反應有點遲疑，點點頭，雙手在撫弄著毛衣的袖口；亨亨沒有看我，尷尬地搖了搖頭；隆少側挨著椅背，手指不由自主地打落在桌上像在盤算著甚麼，輕輕說了聲：不穿；阿義說不想穿；最後是阿裕，我上前叫他時，他畢直的腰板像在向我抗議，緊閉的嘴巴上那雙堅定的眼神努力迴避將要爆發的衝突，不過他還是按捺不住，大聲道：為甚麼別的班都不用穿，我們就要穿。我說：因為我們是我們，我希望大家"action together"。他堅持道：哪為甚麼......？我問：是不是我說了原因你就穿？他沒有理會我，我說：因為大部分同學都已行動，我需要你一起行動。鐘聲響了，我也不跟他們糾纏，只安排其他看著我們僵持的同學排隊到禮堂去。

禮堂裡還有好幾班在等候，原來攝影師還未到。在等候期間，我再次走入隊伍中檢查同學的衣飾，站在最後的那五位男同學仍然堅持不穿毛衣，阿裕還是閉著嘴，雙目堅定地看著前方，只是當我再次溫柔地勸他：「要我幫你穿上嗎？」他似乎有所動容卻口不對心。我看著他，他竟連眼眶都紅起來了，男孩子要面子，我也不能迫人太甚。 對他笑了笑，我讓步了。

當另一位同事點名時，竟大聲令同學脫下毛衣，同學嘩然，但都乖乖迅速脫下。我看到隊伍中的那五位男同學在喧嚷大笑，像打勝了一場仗般興奮。雖有點愕然，我仍吩咐同學依主任的意思行，最後跟主任交代了一句「對不起，其實是我叫他們穿的」。當然，如何處理終歸上司得值，我也樂得服從。

影班相時心情雖有點受影響，我卻忍耐著，因為我愛他們。我要拍一張最美的3B合體照，我不要到有一天，他們都畢業了，照相本中留著的是一張不快樂的回憶。

回到班房，我忽而又認真起來，他們安坐在桌前，我專注地跟他們檢討剛才發生的小風波，我想每一件事都是一個學習成長的好課題，我說：命令總是難聽的，但面對上司長輩，精神只得一個，就是"聽從"；四十個人有四十種想法很正常，但當大部分人都一起行動時，群體精神只得一個，就是"同行"。這個世界不只有你一個人，我們都活在一個彼此影響的空間，不是我行我素可便可以自得其樂。何況我們是打算同行一年的3B班，若只為自己的一個想法而忘記場合和身分，結果把事情變得糟了，那有甚麼意義？剛才主任要求同學脫下毛衣，老師作為下屬並沒有無禮地說：喂！是我叫他們這樣做的！你怎麼不問過我？因為我知道在怎麼地方，就以怎樣的身分說怎樣的說話。若他日你們在社會做事因小事固執而碰了釘子，受傷害的必然是自己。老師怎麼個忍心明知山有有虎，卻忍心讓你們偏向虎中行？

「很好，今天到此為止，起立，各位同學再見！」

不管他們明白多少，事情也發生了，也當結束了。